长谷川慎会想起吉野北人那件暖糯的蓝色毛衣,脸从后面埋进去的触感是柔软的。而那件红色的粗线套衫很薄,站在后面可以看到蝴蝶的形状。
长谷川曾经站定步伐看他,吉野北人连走路时的形状都是漂亮的。惹得他发现自己身旁无人,转身才看到离他那么远的长谷川慎,问怎么啦?
长谷川笑着摇摇头又几步赶上来和他并排走。
独处的时候长谷川慎就会将脸埋在他背后,能感觉得到他背脊线条的起伏和陷入,他喜欢这件毛衣,问过吉野能不能送给他,吉野说你又穿不下,要了干嘛。他不讲理地从他身上扒下来,吉野倒在床塌任他闹得腰眼都软掉,长谷川捧着那件毛衣脸贴上去深深吸气,最后目光落到望住他轻笑的吉野身上。吉野伸长了手臂搂他脖颈,挂到了将长谷川拉回自己眼前,问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长谷川说它应该是只有被穿在吉野身上才那样使人鬼迷心窍。
吉野说但是它被你脱掉了。
吉野北人是让他鬼迷心窍的。他看他打赤脚站在溪水边的沉石,心里想的却是他脚心会不会踩疼。长谷川慎没意识到他往后仰了仰,光线却因此不一样,林间的太阳像砍断南风,吉野北人落在光里像下一秒就会溘死。
都要依照眨眼的惯性才能长长闭上,长谷川就听见鸟的叫声,阳光破裂的碎响,水的形状,他朝他走去。
吉野被他压在岩石上做的。
水一直流,长谷川脱掉吉野的白色长裤。吉野没有反抗,配合着他的动作将腿从裤管抽出来,摸他的脸,问他在这种地方…mako会害羞吗?
长谷川慎真的想了想,他其实羞,但只不过是羞于回答,手很诚实沿着吉野的腿摸上去,行动总是比较直白。将他翻了个边,一只手撑住岩石,一手捞着吉野的腰操,绿野也随之沉浮晃动。
水从腿根流下来,路过他白皙但肉感的大腿在脚踝处被绊住,最后落在茫茫然的溪流潺动中像复归生命的跫音。他们一直做到满目昏聩,直到所有的光都铺散成粼粼水波。
吉野北人半闭着眼,睫毛细微颤动却像能在大洋彼岸卷起风暴。荫蔽里被抽插出的群山回唱,没有呻吟,只有很低很重的呼吸。有鸟在叫,几声,好几声,高潮的瞬间所有翅膀全扑腾起来,震耳欲聋地持续几秒,回归平静后像只刮过一阵风。
气喘吁吁地躺在水里,浅浅的浮流没过半边身体,吉野的半条裤子挂在腿边,头发也湿掉了,他侧眼望向长谷川。
长谷川闭着眼,感觉到吉野握住他的手。
长谷川慎遇到吉野北人的时候正在买烟,偏远小地方的杂货店,问老板娘要一包烟和一个火。吉野走出门的时候看到长谷川试图点燃一根烟,他下意识觉得他会呛到,想问他要支烟,后来又想借个火。
穿皮衣的男人比想象中要温和,他和吉野对上目光,询问的眼神,吉野忽然就有点慌乱,问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火。
他说当然可以,友好的笑容很可爱,吉野一边接过他的火一边无事可做。
他说我也没有烟…
本来确实该是奇怪的行径,但无论如何对这张Babyface都说不出拒绝,长谷川将烟盒递上去,吉野没有接,说我不抽烟。
那?
想认识你。
事实证明觉得长谷川慎不会抽烟就完全是吉野北人的臆想。他给他口的时候长谷川慎一口烟还含着,吐出来是因为舒服到必须要叹息。为了腾出双手所以火星在玻璃桌面泯灭出黑灰的擦痕,他将吉野搂上来吻他,说我其实真的不会抽烟啊。
是可爱的,碰运气的,有时候会呛到有时候又看起来熟练得仿佛被千万人这样取悦过。
长谷川慎和他去吃冰,奶油会粘在鼻尖和嘴唇。吉野觉得他可爱,又很帅气,食指伸过去用指侧从鼻尖刮下来含进口中。
是看着他,做这些事情,当然要看着对方,否则就失去了来自他者的意义。吉野北人的纯情与浪荡,只有在长谷川慎的注视下才能完整。
长谷川会给他很好的回应,陷在浴缸里吃一颗樱桃,吉野跨坐在他身上,附身去咬,亲吻湿濡,食物粘稠,春天碾碎樱桃核。好想将这一刻以什么方式留存的念头,使长谷川慎这一次打算射在里面。
奶油与酒,长谷川的绿衬衫只剩最下两粒纽扣。吉野将奶油抹在他胸口,俯身用舌卷住了吃掉,金属项链垂在线条里面,被含住,长谷川拉出来,金属片和吉野的牙齿敲出悦耳的声响。长谷川并起两根手指捅进去,摁住他喉咙直至要不适干呕。吉野适应了后,双唇微张,眼眸深邃,眼眶潮湿,舌灵活地舔开指缝,又沿着手骨漂亮坚硬的轮廓吮过,最后吉野抬手拢住长谷川关节处深吻在腕间。
说不出话。
他们好像都很喜欢这个逼仄的空间,不得已纠集在一起,除了攻击与容纳别无他法和解。浴缸瓷的白色束缚住手脚使得他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折叠出几何形状,舒展不开就会紧贴着在无边际的混乱中变得更为敏感,直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打开,做到像被电击着颤抖。
吉野无助地伸出去,张开,指节仿佛碎成一段一段,宛如被掐紧的机械挣扎最后泊停在长谷川后背,于肌肤摁出印记。他会说不要了不要了,mako,放过我,最后抽着气被操射在浴缸里。
长谷川仰颈靠在浴缸边缘,头发上也沾着奶油而他并不是很在意。吉野无力地瘫在他身上,双腿呈跪姿屈起。他们贴着喘了好久,久到呼吸同频,吉野端了酒杯,渡过去液体,却更口渴。笑,牙磕在一起,吉野说好累…不要再做了。
长谷川说好。维持着一个紧密的拥抱,嗅到他后颈发梢的味道,长谷川抬手抚在吉野后背,薄软的绸料勾勒出他背脊形状,长谷川说hokuto的背很好看。
吉野说他知道。
不是那种好看…是…长谷川一边说一边划过他每一块骨和每一块肌肉,最终整个手掌虔诚地全部覆盖住,像祈祷,他跟他讲,hoku,这里,像陆地。
你的潮水,我的浴缸,谁的海洋。谁的欲望。
镜子、隔断、门廊,玻璃窗。
长谷川说如果和hokuto只有一夜情会终生遗憾,吉野北人回答他那多几夜也不要紧。
确认深陷其中的时刻是海边傍晚与烟花。夏天的余烬燃在吉野手中。
空旷沙滩扫过去只有海,长谷川离他几步远,流火爆炸,映着吉野的脸是暖的。吉野北人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比他可爱娇俏的样子更使人难自持,那种清晰可辨的疏离、漠不关心,是种想让人摧毁看他娇嗔的冷漠。吉野捏着火花的手腕屈起,目不转睛的,海潮从后面涌入长谷川的眼眶。
他们默不作声地这么伫立了很久,吉野一根就着一根末尾的火花点燃,点出一种电闪雷鸣的震颤。他手里只剩最后一根了,问长谷川看够了吗,长谷川诚实地摇头。
可是放完了啊。吉野说。
夏天早就结束了。
吉野北人离开他的那天他紧闭着眼窝在被子里装睡。吉野说我要走了哦,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要回去过乱糟糟的生活了。长谷川一开始根本不听的,任凭吉野怎么喊他都不应,最后吉野北人问他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嘛?才听到长谷川闷闷地说我就是因为舍不得你…
吉野说那你跟我说我就不走了,长谷川掀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他,问真的吗?
假的啊。
上当受骗的纯情男孩儿又悻悻跌回被单,不能再装所以睁着眼睛看吉野北人。他说我要走啦,我走了哦,mako,makoto,Hasegawa Makoto,你要记得我。
长谷川慎想他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推开酒店衣柜门发现好好挂在那里的那件蓝色毛衣。太孤独了,陷在一片木色里的蓝,像七日记忆被人带走,却给他在幽闭空间凿出一片的纯蓝色空洞。贪嗔痴念太重,早见吉野北人第一眼就该拒绝给他一点火和一支烟。以为能够从一场萍水相逢的放纵里全身而退,却在海边很傻地掉几滴泪。
最悲剧的故事一定是既定时间点的离别,往后能睁眼相吻的每一天都像余生最后一天。第一日他与吉野并排躺在酒店富丽堂皇的套间地板上,问他什么时候走,吉野抬起手放在他们俩眼前,视线被搅乱了,发现一只手不够,长谷川和他一起数,数到七就没有后续。
吉野当时一下一下地玩那个打火机,火苗脆弱地跳动又熄灭。点烟,但不抽,架在烟灰缸上,有雾跳升随后消散,烟灰掉在地毯。
长谷川慎说hoku,浪费。
他想起吉野北人回答他,可是这样有光。
如果做爱也被叫做创世,从第一到第七日。
长谷川慎捻着毛衣捧起来,像埋进吉野后背那样贴上去,依然能闻到属于吉野的气息,从鼻腔一直到肺叶,溶进血液,最后整个大脑失控地叫嚣着想念。早晨的坚硬和吉野依然萦绕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他想用毛衣包裹住自己的性器,但一秒迟疑。香氛凝珠不比吉野穿过的好闻,他不想弄脏掉,却连最后怎么射出来的都不记得。
仰头将毛衣蒙在脸上的行径更像自杀而不是自慰。不是贴身衣物而是针法厚重细密的一件晚波蓝,长谷川慎一瞬灵魂抽离地窒息,最后还是用眼泪搞脏了它。
长谷川慎爱哭,这件事连吉野北人都知道。射精的时候总是一边哭一边笑,吉野一开始被他吓一跳,忙不迭问mako怎么回事。长谷川仰着脑袋用无名指拭掉眼角泪水,笑着说他不知道,眼眶红红的,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吉野张开手贴在他额发交界处吻上去,接着说他懂得。
只有这种时候吉野才会呈现一个年上的温柔。他们聊到过年纪,又觉得并不是很重要。长谷川慎会跟他撒娇,说hokuto怎么吃掉我的奶油冰。吉野说那再买一份嘛,长谷川摇头,说本来就可以只买一份。
好像恋爱之人的娇嗔。并排走在海边,贴到对方手臂最后诚恳牵住,吉野手滑进他指缝,然后转个弯站在他前面,矮一点点,笑。长谷川慎故意没停下脚步于是撞到他,像几百年开始蓄谋的相遇。
长谷川慎问他会跟一夜情对象牵手散步吗?
吉野说当然不会啊。
话里话外也没有后续,夜潮涨上来,长谷川的呼吸被风搅进空气里腥咸的海湿,就兀自抱住他,装和吉野也做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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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北人离开路途中像被一种坚硬的疲累击穿。他睡不着,睁眼看车窗外面偏僻的绿。路有些颠簸,他开始头痛。他回忆起旅途起点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跑来这里散心,却难解释得清为什么把心也散出去。腿根很疼,想起来大约是被长谷川掰开了架在肩上操的时候太用力,连臀腰的每一块肌肉的疼痛也还记得配合长谷川抽插时的晃动。
从没有这样做过的。罔顾白天黑夜地点场合。常常刚清理完就开始下一次,他想要,想要他,仿佛成为缠在根茎上的一株藤本植物。变成太深刻的纠缠,他和长谷川慎相处的分分秒秒都能搞出爱侣私奔出逃不能归家那种架势,往世界尽头漫游的恋人,他想到和他结婚。
产生这种幻觉的时刻他和长谷川慎站在吊桥上。准确地描述是长谷川站在吊桥上朝他伸手。他摇头,摇头,却不受控制往前走。手攥护栏好紧,一点点往前挪。脚下是河谷,水流湍急,他感觉自己的腿在抖。是晃的,是真的能掉下去的空隙,他都要哭了,喊长谷川的名字都带着哭腔。
被架在吊桥中央的存活确认并不比坠落着腾挪永恒一刻要显得更安全。长谷川慎也不说话,就站在桥上等他,进退两难地缓慢挪动,吉野终于能够得着长谷川的手。
他抓得好紧,甚至为了够到身体也前倾着,跌过去那一下比他走过来要经历的所有战战兢兢都更危险。然而落入的并非太平之境,几步跌撞使得桥更猛烈晃动。又想到要和长谷川慎掉下去才好,这样他们就不用分道扬镳地转头回自己的生活。所以想结婚。是这样的逻辑,我不懂得。
这当然不是吊桥效应,这叫做因为发觉想和他一起死掉所以愿意和他一起躺进婚姻坟墓突发的癔病。
反正吉野北人环住长谷川慎腰间的时候听到他小孩儿似的笑声,接着后背被轻拍抚摸,不一定是安抚,但摸得他眼饧骨软。
他好想掉下去。
和长谷川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爱做得太多了人会变傻掉,他这样跟长谷川说。长谷川点头应是,说爱做得太多就只想做爱了。
他没问长谷川慎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什么工作什么年纪有过几段感情。他想一定很烦吧,萍水相逢一场炮你情我愿的还要问这么多屁话。他很烦别人这样,秉承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良好品德,收起对人所有的好奇心和微妙的情绪,却会偷偷爬起来打开他放在洗漱间的首饰盒,猜哪一只耳钉是送哪一个情人。
长谷川在浴室抓到他,诚恳跟他讲大部分都是妈妈送的。吉野北人就笑,说信你鬼话,你有几个情人?
还是问了,长谷川慎说只你一个啊。吉野北人不信的嘛,长谷川就和他闹脾气,吉野哄他说我信你信你,人话还是鬼话都信。
长谷川慎打开方盒,从绒垫上挑最闪那颗碎钻给吉野戴好,说真是我妈妈的,但是送给你了。
吉野眯着眼睛笑,说你这么好送给我,不留着当传家宝给儿媳妇嘛?
长谷川说把你带回家嘛,我妈妈喜欢漂亮的人。
夸我漂亮我知道了,耳钉太贵重了…
长谷川说你戴好看,我不戴这么花哨的钻。
吉野北人说那好吧我走之前还给你,勉强当你妈妈几天儿媳。
他就是不信,哪怕长谷川亲手给他戴上,做爱的时候吻他耳垂一次一次缠绵,吉野北人都觉得这就本该一整对,另一只已经送给他从前或者现在的恋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当然是怀着叵测私心将它带走的。心想妈妈原谅我吧,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蓝色毛衣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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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整对,长谷川慎离开旅居地回家整理首饰翻箱倒柜找另只耳钉好久,又上班下班地戴了好久。戴了一段时间后觉得很幼稚又非主流,取下来别在吉野的蓝色毛衣领口,衣柜门被关上,蓝的天亮的星只剩夜的黑。